秋葵子Kaki

史蒂夫

 

在史蒂夫的理智之内，托尼需要被关在大宅里等候进一步通知。

 

在史蒂夫的理智之外，托尼亦需要被关在大宅里等候进一步通知。

 

托尼的生活行动被限制在自己的庄园之内，而他对这一事实他对这一事实表现得极不友善。仅仅是被禁闭了五天，他就已经订了多到连蜘蛛侠都吃不掉的披萨，在楼下的浴室里堆满了千纸鹤并宣称它们非常有禅意，他还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花了很多时间和AC/DC的音乐呆在一起，偶尔还会把音量调到足以撼动整幢房子的地步。

 

罗根曾试着进行一项非常有利可图的副业：向复仇者们兜售耳塞，直到史蒂夫阻止了他并且迫使他免费提供耳塞。

 

更糟糕的是，在找出谁是幕后黑手这件事上他们依然毫无进展。史蒂夫并不愿对此多加思考，可能是因为背后牵扯到了神盾局的人。但这件事要是真的因神盾局而起，他也不会为此感到惊讶。托尼曾经痛斥过“情报机构害怕天才”之类的事，但史蒂夫一点儿都不惊讶于确实如此——间谍们被训练得鬼鬼祟祟好让他们不被发现。

 

还有，当然啦，托尼就和往常一样，像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样逃避着蒂夫。一个要把核弹送到另一个世界的自杀性任务？没问题；当索尔活奔乱跳的时候在宇宙中对抗外星人甚至没有戴着他的头盔？太棒了，为什么不呢；坐下来进行一场诚实的有关情感的谈话？这可能性连把托尼所有的资产乘上一百万分之一都没有。

 

当然，史蒂夫应该干脆把托尼揪出来，不过很显然他自己也正经历一些懦弱倾向。不像托尼，他能够坐下来正视己的感情。而他最为气愤的是，托尼不曾告诉他这件事。在这之前托尼就对他保有一些秘密，每一次都很伤人，只不过这次伤得更深罢了。

 

因为这一次可不是关于什么“全新而疯狂的史塔克工业自主权”之类的东西。这是一个私人秘密，一个威胁到了托尼自身的秘密。

 

托尼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计划好的拳击课上，很显然，他怯懦了。而在史蒂夫意识托尼不会再来了的前面十分钟里，他已经彻彻底底陷进了这些思绪大概上千次（或者公平来说，这可能依然是史蒂夫第一次思考这个——并不是因为他想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要是山不过来[15]，”史蒂夫低语着走向最近的控制面板，“贾维斯，托尼有没有把我封在系统外面？”

 

“这恐怕和我维持整栋房子以及紧急协议运作的日常程序相去甚远，史塔克先生限制了我的扩展程序，罗杰斯队长。”贾维斯语调平平。

 

史蒂夫思考了一会儿。贾维斯的语调里总会有些起伏变化——除非他在试着暗示些什么。从托尼自身好处的角度来说，托尼把他的AI造得有些太过聪明了，史蒂夫摆出一副鬼脸。“贾维斯，那些紧急协议不会碰巧包含我为了一些重要的复仇者事务定位所有在大宅里的复仇者？史塔克先生没有出现在拳击训练课上，而他上一次的训练也被打断了。这距离他上次参与的非外勤类复仇者事务已经有十多天了。这并不合适，这会让他在处理复仇者事件时因为生疏而无法胜任。”

 

“我很确信先生会以他被停职了为论点进行反驳，这个必要性是无效的，罗杰斯队长。”

 

“先生也许会这么辩解”史蒂夫说，“但如果你深入你的记忆库，你会发现先生在很多情况遵循‘每个规则都有例外’这一原则。即使那些牵扯到了复仇者大厦的敌对争执并不需要人工调停，并不意味着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有一位被停职的复仇者被限制在这里。如果复仇者事务发生在这里发生，先生仍然是一位合格的复仇者。”

 

“我的逻辑子回路表示赞同，”贾维斯说，“覆写锁定，执行第四紧急协议。您有何要求，罗杰斯队长？”

 

“贾维斯，”史蒂夫说，“请告诉我托尼现在的位置，并且覆写所有他藏身地点的入门密码。我猜他已经赌气把它们都换了。”

 

“当然，先生，”贾维斯说，“他正在第五层楼上的太阳观测台。进入密码已经被更改。我已将其镜像至您的通用进入密码之上，队长。”

 

“谢谢你，贾维斯。”史蒂夫说着转身跑向楼梯。毫无疑问托尼会监视贾维斯的活动——如果他乘坐电梯，托尼很可能会在史蒂夫依然在里面的时候把它关掉。

 

史蒂夫跑到观测台的门前，输入了密码，接着停住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几乎要让贾维斯重新定位尼的位置了，直到他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吸气声。托尼在这儿。这似乎说得通——也许望远镜在黑暗的环境下能更好的工作。

 

他拍了下面板，门在他们身后合上。他抬手去够点灯的开关。

 

“别，”托尼的声音从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传来，于是史蒂夫放下手，走进了观测台。

 

他只来过这里几次——这是某种专属于复仇者里那些科学极客们的官方活动室。史蒂夫从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即使他不得不去了解学习些这一类与科学相关的东西，毕竟闲暇之时他们可以威胁队伍里的天才们说些人话来解释科技名词，但若是情况危急，只盼着能有天才来给他们做些名词翻译是不可能的。

 

血清不仅给赐予了史蒂夫清晰逼真的记忆力，还给予了他超棒的夜视能力，这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扫视四周，找到托尼所坐的位置。

 

托尼并没有站在望远镜前，也不在某个电脑或者屏幕前。他只是盘着双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并不敢确定你是不是应该在那儿，”史蒂夫说，“这窗户的防御性并不是很好。”

 

“告我啊，”托尼说，“我生活在边缘之上。”

 

“某些东西的边缘，”史蒂夫说着，模仿着托尼的姿势挨着他坐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洒在这片地板上，使得这里比屋子里其他地方要稍稍亮一些。在这儿，史蒂夫可以描绘出托尼大致的模样。“理智的边缘？”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窗外，无聊地扫视着地面。大宅的安保系统十分出色，但这无法阻止他脑内那永不停歇的“如果”音轨。史蒂夫并不觉得这是由于他自己所受的训练。记得在还没有注射血清的日子里，他也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的妈妈贴了一些用报纸剪成的纸星星贴在上面——思考着那些“如果”，回想那天里所经历过的各式各样的搏斗，好奇于若是自己没有站出来对抗那些欺凌者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他身上会少些淤青，当然啦，但也许就不怎么像他自己了？

 

即使史蒂夫正直直看着城市里的那些流光溢彩，他依然可以用余光看到托尼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我都不确定那是否是个真的威胁。”托尼说。

 

史蒂夫可以听见那其中的谎言，所以他直接说了出来，“你在说谎。”

 

“我……”托尼笑了起来，带着点震惊，声音尖锐而歇斯底里，“我并不想让任何人担心？”

 

“再近一步。”

 

“我正在收集数据，”托尼说，“这样我才可以提前计算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都快相信这个了。”

 

“那我说我害怕了你信吗？”

 

这次史蒂夫确实看向他了。托尼露出了个一闪而逝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便蜕变成了某种更原始、更情绪化的东西。“我会的，”史蒂夫悲伤地笑了起来，“但那还不是全部。”

 

托尼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丹尼尔[16]，”托尼说着急促的吸了口气，“是某种史塔克会用的方式。若我不是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它，我是不会承认我现在正迅速崩溃的。”他重新看向史蒂夫，脸上带着一种钢铁般的神情，“别试着假装那些医生没告诉过你我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为零。”

 

史蒂夫保持着面无表情，但他耸了耸肩，“我假设等你准备好了的时候你会和我谈谈这个，那是个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秘密。”

 

一片寂静中，那句没被说出的“死亡威胁影响着我们每个人”不断回荡着。

 

托尼有些不安起来，“我不能，我没办法说出来，我甚至不能说我真的想告诉你。我想如果我说了，那会变得更可靠，然后会成为另一件让我回心转意的事然而我——”他的手指敲击着窗玻璃，留下些指印，“我几乎不会应对那些我不得不担心的事。假以时日，它就是另一件能使整个等式彻底不平衡的小事，你知道吗？而这些……威胁根本不能算是小。”

 

史蒂夫点点头，即使托尼并没有看着他，“我有和你说过我的继父是个酒鬼吗？”

 

“那写在你的档案里。”托尼的声音带着点模糊。

 

“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史蒂夫说，“我猜我有点从他那里继承了这个。”

 

“你在说些什么？你可是话最多的复仇者。”托尼说，“哦等等，我才是。”

 

“但他有次告诉我，”史蒂夫用力克服喉咙里的那个结，每当他谈起继父时那个结都会梗在那里。但托尼在关于自己父亲的问题上更为喜怒无常，他比史蒂夫更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发誓他并不想搞砸一切，但是酒精……它想要他把一切搞砸。当你搞砸并且把所有咒骂你的人都推开的时候，只有你和酒精待在一起天荒地老。好吧，也许只是你自己的时日，随便吧。但那就是酒精想要的，它希望你孤独一人。”

 

“至少好过想要我的命。”托尼调笑道。

 

“这不好笑，”史蒂夫说，但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的大腿笑了起来，而托尼也跟着露出了个微笑。那笑容里看起来并没有包含多少自我厌弃的成分，于是史蒂夫把它当做一场胜利。

 

“这很……让人感到挫败。”托尼说，“我曾是保护其他人的那一位，而不是像个巨婴一样坐在那里。”

 

“我知道，”史蒂夫说，“让世界了解你真实的内心得花点时间。”

 

“嘿，我称之为伟大。”托尼说着向史蒂夫那里靠了一点，然后用自己的肩膀敲了史蒂夫的一下。史蒂夫打了回去。

 

“你已经花了好几年来保护我们周全，”史蒂夫用他能做到最严肃的样子看向尼，“这一次让我们来保护你，嗯？”

 

托尼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明的声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再说了，保护你这件事总是在我的待办事项列表上。”史蒂夫看着托尼，咧着嘴笑起来。

 

“呃，”托尼说，“在你的待办列表、用一根手指打字以及小辣椒的时间表这些东西之间，我会疯的。”

 

“闭嘴，说不定哪天我那迂腐的列表能拯救世界。”史蒂夫说着用肩膀挤了托尼一下。

 

“每当我坐在你旁边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疯。相比较而言。”托尼说。

 

“嗯，”史蒂夫歪了歪头，“我想你会更乐意赢下一个关于‘我的比你更大’之类的重要东西。”

 

托尼笑到呛了口气 “你刚刚是说了个老二笑话吗？你刚刚讲了个老二笑话。美国队长。”

 

史蒂夫挑了挑眉，而托尼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也许有点滑稽过头了，他们两个像两个中学生那样在黑暗里嬉笑出声，但这让史蒂夫感到一阵轻松。托尼的玩笑让他想到，即使在他备受压力，并且所有的事都变得不能再糟糕了的时候，托尼也永远是他不变的依靠。

 

“转移话题，领导者的特权。”史蒂夫说，而托尼则对着他这套维护特权的说辞吐了吐舌头，“有件事让我头疼。”

 

托尼紧绷了起来，为着将要到来的某些叱责做好了准备。

 

“我曾以为你前几个月里突然爱上了我的拳击训练课是因为我擅长这个，”史蒂夫抱怨道，“而现在我知道你只是因为过度害怕那些死亡威胁才来的？那真的……现在的人们是怎么说的？不酷？我曾以为我拥有一条作为有史以来最有趣的教练的光明前途。”

 

托尼对着他眨了眨眼，“你很棒，只不过在没有死亡威胁悬在我英俊无比的脑袋之上的时候，机器人会更有趣一些。”

 

“机器人比我还有趣？”史蒂夫面无表情。

 

“机器人比热身十分钟就满头大汗，然后还要像个落汤鸡一样蹦蹦跳跳一整个小时要有趣得多了，十分完美先生。”托尼发牢骚，“即便……”

 

“即便？”史蒂夫在托尼声音变小的时候迅速地接道。

 

托尼移开了视线，再一次望向窗外，“上次训练里的一些额外项目非常有趣。”

 

“额外项目？”史蒂夫脱口而出。托尼微微扭动了一下又拧起了眉头。史蒂夫感到热度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哦，”他意识到了，接着他又“哦”了一声，这似乎是他的大脑能够想到的全部了。

 

“我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托尼静静地说道，“除开任何人,那也应该是你。”

 

史蒂夫几乎无法被察觉地点了点头，而这次托尼完全转过了身子，他的双腿依然交叉着，但姿势的转变让他离史蒂夫更近了。托尼伸出手来放到史蒂夫的肩上。他们两个都感受到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史蒂夫浑身都颤抖起来。

 

史蒂夫觉得自己的胃里充满了泡泡。这种感觉有些荒诞，就像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对着他微笑一样。露西·霍桑，三年级。他们两个在教室里整理图书，只有他们两人，而她偷偷地告诉史蒂夫，她觉得他很可爱。如果史蒂夫的胃此刻并没有被拴在他的身体里，那么它应该已经飘走了，特别是在露西史突然亲了他的脸颊的时候。她的唇碰到了一小撮头发，但那并没什么关系。在那之后，当然了，露西和班级里其余的人一起嘲笑他，声音小而婉转，但那些字句却比那些真拳实脚伤人更甚。但之后她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偷偷向他保证她依然喜欢他，她只是不得不对他刻薄好让自己免于被其他人伤害。不过这些也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在那之后，史蒂夫对她的感觉只剩下了轻蔑。

 

他仍然记得那种感觉。有些眩晕，就好像地板并不是如他往常所想的一般牢固。

 

他感到一些糟糕的惊慌——那都只是些片面的感受，而托尼只会对他感到遗憾。但当他转而看向托尼的那一瞬间，托尼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明了，没有人能够否认托尼神情里的所带着的渴望。

 

但那渴望之中还混杂着痛苦，直到托尼的手指抚上了史蒂夫的前额，动作和不久前史蒂夫在演讲台下拍照前帮托尼抚直头发时的动作如出一辙，就在那颗子弹差一点打中托尼之前的几秒。托尼脸上的表情几乎带着坚定的决心，他的手指揪住了一些垂在史蒂夫前额上的发，将它们向后理顺。史蒂夫一动不动，他惊讶地看着那痛苦缓缓地从托尼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一个柔软的笑容浮现了出来。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不论在史塔克工业的宣传册中或者是媒体发布会中都不曾出现过的、没有任何人见过的、只属于他的笑容。

 

“我曾向自己保证我不会——”托尼开口道，他的声音厚重，带着些难以描述的东西，他的眼睛离史蒂夫如此之近，近到他突然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去想些其他的事情了。此刻，托尼的手指埋在他的头发里，托尼的眼睛就在他眼前，他几乎能够溺死在那里面。“史蒂夫——”托尼再一次开口，重重地吞咽了一下，“我——”

 

“所有在职复仇者到停机坪集合。”罗根的声音从为紧急情况所建的扬声系统里传出，在整栋房子里回响。作为复仇者，遇见紧急情况的频率总是要比普通人大得多。

 

“该死的，”托尼低声道，“那个男人的工作就是让我和一切老二隔离开来。”

 

“和一切老二隔离开来。”史蒂夫一边用一种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语调说道，一边站了起来按下墙壁上的面板，打开了观测室里的灯。当托尼离他那么近的时候史蒂夫会感到一些奇怪的窘迫感，而那些闪烁着的灯光削弱了一点这种感觉。

 

但并不是全部。

 

“好吧，”托尼说，介于此刻他不再藏身于黑暗，可以发现一抹浅浅的粉色浮现在他的脸颊上，“对于一个给定的释义——”他自己晃动起来，“我们可以之后再来解决这个，现在我们需要——”

 

史蒂夫可以清楚地看到托尼是在哪一刻被他所的处境所伤的。他被停职了，他不能为这场战斗集结，罗根甚至为此特地使用了“在职复仇者”这样的字眼。史蒂夫可以看见托尼眼里的光芒褪去。他感觉自己的胃都翻搅了起来，里面充斥着对于当前局势的憎恶。托尼不该承受这一切的，这是彻彻底底的不可理喻。不论谁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史蒂夫都会用他的双手把他撕碎。

 

“你得走了。”托尼用一种柔软的声音纠正了自己。

 

“没有我他们也能战斗。”史蒂夫说，即使说这出这些话让他有点受伤，那些愧疚感锋利的像把刀子。如果托尼需要他的话，史蒂夫可以放弃这个任务，“卡罗尔已经足够优秀到能够长期领导复仇者了，如果她不想要这份工作的话，我非常确信凯奇会为了这个机会咬掉我的胳膊。”

 

托尼摇了摇头，“如果你呆在这的话你会变得像个说话粗野的女人，在我抱怨的时候数落我，而我也会因此而发疯。走吧，去替我爆几个头，好吗？”

 

史蒂夫纠结了一会儿。他急切地向托尼伸出手，却在半当中停住了动作。而托尼却猛地向前，自发替史蒂夫完成了动作——他拉过史蒂夫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托尼看着他，目光郑重，“安全回来，”他命令道，“如果你出了任何事——”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而仅仅只是这半句也看起来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史蒂夫点点头，他的拇指稍稍滑过了托尼的胡子，接着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他把托尼留在那里，就好像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身后。

 

——————注释——————：

[15]要是山不过来，那我就到山那里去。

[16]丹尼尔：Jack Daniel，一种威士忌酒品牌。

 

———————————————————

战斗结束后，复仇者们在三栖航母里向弗瑞局长做了简报。等他们终于获得了准许解散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史蒂夫跟在其他人身后，最后一个踏进老宅的大门。托尼正在楼梯上等着他们，看起来就睡着了一般。史蒂夫有些笨拙地把大门关起拴上，而卡罗尔指了指托尼，脸上带着一副疑惑的表情。

 

史蒂夫朝她点点头。我会处理的。

 

“好了，孩子们，”卡罗尔出声唤到，“让我们去吃些垃圾食品，还可以在电视前消磨点时光。”

 

“我喜欢这个计划。”蜘蛛侠说着径直朝着厨房走去

 

“得在他拿到所有的布丁前阻止他。”珍尖声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担心布丁不够。”凯奇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站到一旁让珍先过去，“即使只剩了一点儿布丁，你还可以缩小，然后那点布丁就会变成一场盛宴。”

 

“哦，”珍说得就好像她才刚刚想到这个。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在布丁的问题上想到这个，但史蒂夫曾在天非常热的时候见过她缩小藏到了一盘冰块中。“或者我可以变大，然后在所有人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光。”

 

克林特看上去有点恐慌，“光说不做假把式，”他说着推了下凯奇，好让自己尽快穿过那扇门，但同时，他又转过头，向托尼还有史蒂夫送去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史蒂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了口：“我会帮他渡过难关的。”克林特听了点点头，便转身和其他人一道逃向了厨房。

 

“你受伤了。”

 

史蒂夫动了动身子，他都没有意识到托尼是醒着的。托尼已经抬起了靠在扶手上的头，一脸悲伤。“只是个小擦伤。”史蒂夫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那道伤痕。这有些滑稽，史蒂夫还穿着他的制服，而托尼却穿着平常衣衫：西装裤配上柔软的白色衬衫，衣袖卷到了手肘处。这是托尼工作时会穿的衣服，也许小辣椒终于成功逼迫他做了些文书工作。

 

“我应该在那儿的，和你一起。”托尼看着史蒂夫的伤口说道，“不论这些死亡威胁之后的人是谁，他们大概都不会觉得对付一整队复仇者是最好的主意。”

 

“但要是你在那儿的话，他们也许会咬得更紧。”史蒂夫说。他有些痛恨自己言语里的严苛。

 

托尼退缩了，他抬眼对上史蒂夫的视线，眼神沉重——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在情况明了之前，大宅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史蒂夫补充道。他迎着托尼的视线，没有退缩，“一旦我们知道了他是谁，我们就会和弗瑞谈判，让他重新评估可能性，有关——”

 

“你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吗？”托尼从楼梯上站起身，踏入了史蒂夫的私人领域，用愤怒填满他们之间的那些空隙，“弗瑞把你变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弗瑞让你跳，你是不是还会问他要跳多高，嗯？”

 

“这不关弗瑞的事。”史蒂夫说。

 

“那你根本没必要在每句话里都提到他，”托尼反咬一口，“你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还要他帮你扶着老二？”

 

“你——”史蒂夫张嘴，但愤怒让他没法说完整个句子。

 

“抱歉，”托尼说，“不，是你扶着他的。我忘了。”

 

“我根本都不稀得回应这个。”史蒂夫吼道，他甚至都没怎么意识到这个。

 

托尼没有大喊大叫，这简直令人发指，但他却故意歪曲了史蒂夫的意思：“那也算是个回应，大个子。厄斯金的精液是不是彻底冲刷过了你的脑子？”

 

“别说死者坏话，”史蒂夫回讽，“还是说你那天才的大脑只会向那些最低级的幽默感妥协？”

 

“拥有最低端的趣味总好过没有。”

 

“要是你能找出来一个真心赞美幽默甚于赞美诚实的人，我就请所有的人吃晚餐。”

 

“很抱歉，”托尼说，“他们都和你一道灭绝于冰河世纪了。”

 

“侮辱，是啊，他们确确实实搭了把手，好让你免于被那个要你死的疯子伤害。”史蒂夫抱怨起来，“我告诉你，一旦我们找到他们，我们绝对会把他们绑在椅子上任你羞辱。”

 

“是啊，那你会做什么呢？用咖啡和蛋糕温暖他们的胃，再用人权和美德灌满他们的脑？”托尼轻蔑的摇了摇头，“告诉我你觉得这方法如何？”

 

“听着不错。”史蒂夫说，“坐到一边，让别人去埋头苦干。”

 

“抱歉，”托尼大喊，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他开始绕着史蒂夫转，同时无用地挥舞着双手；而史蒂夫也跟着托尼的节奏在原地转起圈来。“是你让弗瑞下了这个愚蠢的禁闭命令。我宁愿到外面去和你们并肩作战，要是我能够——”

 

“是啊，除去那个，你正在做一切你能够做的事。”史蒂夫喊了回去。他的胃绞成了结——他痛恨争执，但也许这就是托尼想要的。从最初他们在奇塔瑞人事件前在三栖航母上打的第一架开始，他们用以消除误会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争执。他们没有藏起来任何厌恶，而这些厌恶在他们建立起的相互尊重面前蒸发的无影无踪。

 

不论怎么说，史蒂夫觉得他们已经建立起了尊重。但托尼向他撒谎，好以此藏起那份死亡威胁，这件事动摇了他的底线。也许他的愤怒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真的愤怒。

 

“那意味着什么？”托尼不屑。

 

“好吧，”史蒂夫强迫自己把这难以说出口的话说完，“你也可以主动做些什么，去找出是谁想在你身上开个口子，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百无聊赖地呆在楼梯上跺脚，只是因为你不被允许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百无聊赖——我是在等神盾局给人发张通行证，好让他们把我工作所需的报告从公司总部送过来。不论是弗瑞，还是他那些训练有素的小飞猴们，都不能阻止我干这个。还是说，我应该把我的公司碾碎埋进土里，然后让数以千计的人在一夜之间丢了他们的饭碗？”

 

“我曾经看见过你的雇员们像关在笼子里的老鼠那样在大宅里乱跑，试图找到你并且把文件塞给你。”史蒂夫说，“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我现在知道我差点就失去我的公司了。”托尼开口的那一刻，他身上所有的怒意都在瞬间褪去了。史蒂夫用力呼吸，静静地等着托尼。他看着托尼静止在那儿，而后者无用地耸了耸肩，道：“我现在知道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一切。”

 

史蒂夫看着托尼，他扫过托尼的脸，咽下一阵悔恨——迫使托尼就这么直白而诚实地说出这些话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了。“我们会阻止他们的，”史蒂夫低声说道，“你不会失去一切。”

 

“我也许会丢掉理智，”托尼嗫喏，他在地板上碾着自己的鞋子，几乎带了点怯懦的感觉。

 

“我们已经在几年前就打破过这个了，”史蒂夫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扭臀善意地撞了托尼一下，然后朝着厨房的方向点点头，“来吧。”

 

在最为理性的社会里，史蒂夫想，当队伍中两位有过小争执的成员一道友善地走过门廊的时候，这就明显意味着他们已经解决了他们之间的小问题，那些争执也已经被文明地忽视了（要是情况截然相反，那么这两个人就会像泼妇一样在大厅外打架。哎，这种事在他们最初合作的时候发生过几次，但如果那些诸如“让我们穿上制服过几回招”之类的事最后会变成咖啡和甜甜圈的话，这就不会发生了） 。

 

“妈妈和爸爸吵完架？”凯奇的言语又响又尖刻。托尼露出牙齿倾过身去，同时试图从凯奇那儿抓走一把薯片。凯奇用一个眼神把托尼钉在了地上：“我因为少了东西而掰断过几根手指，史塔克。”

 

托尼瞪了凯奇一眼，生气道，“我知道你睡在哪儿，”接着走去了桌子的另一边。史蒂夫走向了冰箱，想看看还有什么剩下的东西——任何形式的战斗都会给他们带来好胃口，而此刻，史蒂夫身心俱疲。

 

“我裸睡，”凯奇说，“说说而已。你不太会想要留下心理创伤的。”

 

“嘿，”托尼朝史蒂夫喊道，“顺便一说，你欠我们一顿晚饭？”

 

史蒂夫正伸手去拿一个用保鲜膜包着的三明治，但他的手停在了半道上，“凯奇认为诚实高于幽默。”

 

“我是在说蜘蛛侠，”托尼说着伸手指向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位超级英雄。

 

“我又做了啥？”蜘蛛侠抱怨道，“我乐于变得高效，这有助于我去了解它。要是我开始做好事不留名，那我在之后应该如何自吹？”

 

“蜘蛛侠也认为诚实高于幽默。”史蒂夫说道，但即便是他自己也能听到自己话语里面那细微的不坚定。

 

“不，”托尼说，“我能够证明这个。嘿，小蜘蛛，你的真实身份是啥？”

 

蜘蛛侠歪了歪头，就好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是我撒谎的话我还能得到免费晚餐吗？”

 

“能。”托尼说道。史蒂夫翻了个白眼，同时摇了摇头，但他可不能太过生气，尤其是当托尼这样朝着他咧着嘴笑起来的时候。

 

“酷。我是蝙蝠侠。”

 

托尼指了指蜘蛛侠，接着又指了史蒂夫。史蒂夫再次翻了个白眼，然后抓起了电话，“要是我来付钱的话，”他抱怨道，“我们得吃中餐。”

 

托尼向史蒂夫扔去了一个小小的表情，但并没有指出事实：中餐是托尼的最爱，而非史蒂夫的。“你懂的，你可以让贾维斯帮你订餐。他早就知道你的信用卡号，还有我们通常会点的东西。”

 

“那怎么可能会安全，”史蒂夫低语着，但还是放下了电话。他张嘴想要下个指令，但贾维斯已经在他出声前就说话了。

 

“先生，史塔克工业的雇员已经带着您的文件候在门外了。”贾维斯的生硬在房间中回响。

 

托尼动了动想要出门去，但卡罗尔起身离开位子，挡住了托尼的路，“珍和我会去拿的，托尼。”她试图显得友好些，但托尼是个天才——他才不需要温习那些她会做出的保护策略。“你总是会雇佣那些最可爱的人，”卡罗尔补充道，同时用手朝自己扇了扇风，“而他们总是痴迷于西装。”她抓住自己身上的紧身制服，挑逗地向托尼抛了个媚眼。

 

托尼甚至没有看着卡罗尔冲出门去，那样子和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差不多。史蒂夫借着假装眯眼看向最近的监控摄像头的机会偷偷地看着托尼。托尼不停地告诉自己贾维斯是一个人工智能，贾维斯才不会因为史蒂夫没有看着他而感到伤心，但要是史蒂夫不发出什么指令的话，这感觉就有些怪异了。“贾维斯，”史蒂夫说，“你能为我们定一些像往常一样的外卖中餐吗？从我账户里扣钱就好。”

 

“当然，队长。”贾维斯答道。

 

“谢谢你，贾维斯。”史蒂夫说道，即便这显然也没有什么必要。但在史蒂夫看来，得体有礼永远不会过时。

 

“他坚持要亲自将这些文件交给你。”卡罗尔一边说着，一遍把那个来送文件的史塔克员工带了进来。

 

“呃，我的确痛恨亲自接东西。”托尼嘟囔道。

 

“我有个办法，”凯奇说，“让那个人把东西交给我。”

 

“我可以避开那个。”托尼敬佩地看向凯奇。

 

“接着我就可以把它拍到你的脸上。”凯奇接着说道。

 

“经我再次考虑，”托尼说，“我爱上了亲自接过东西。非常感谢你，卢克。你有没有想过要进军外交界？你的谈判技能简直无与伦比。”

 

“它们对你有效。”凯奇低语。

 

史蒂夫转过头看向那位拿着一捆平板电脑的史塔克雇员，似乎认出了什么来。“托尼，”他慢慢说道，“你的这位信使之前是在神盾局工作的吗？你从弗瑞那里把他挖过来的？”

 

“你那超强记忆力简直疯狂。”托尼说得就好像那是一件坏事一样，但他摇起头时那种天真的样子看上去其实有些嫉妒。

 

“对，你是那个被托尼抓到玩银河战争[17]的家伙。”史蒂夫说着走向前去，从那个人的手里结果了那些平板。

 

那人有些羞怯地看着史蒂夫。

 

“游戏小子，”托尼插嘴道，“我是这么称呼他的。”他愉悦地看着史蒂夫接过平板们。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史蒂夫开始戳它们，以防那里面撞了什么燃烧装置，或者是另一张字条。不过那些装置都很干净。这确实合乎道理，那个想要托尼死的神秘人不可能轻易就能解决这个。

 

“是啊，那是我，”游戏小子眯眼看向托尼，“但我是有名字的。”

 

“那祝贺你。”托尼愉悦地说着，顺手从史蒂夫那里接过平板，一边踱步，一边从最顶端的那个开始浏览起来。

 

“嗯，”史蒂夫说道，“无意冒犯，呃，游戏小子。但托尼，你为什么要从弗瑞眼皮底下挖走一个你明知道是在混日子的人呢？”

 

“并不觉得冒犯。”游戏小子说。他在托尼不耐烦地交出第一个人平板的时候跑向了托尼，接着开始跟在托尼身后一起踱步，等着托尼把平板们一个个交还给他。

 

“这么想吧，”托尼说着签下了其他什么电子文件，然后把平板塞进了游戏小子的臂弯里，“你会雇佣谁？不折不扣遵纪守法的老实人，还是懒惰的家伙？”

 

“老实人。”史蒂夫不假思索。

 

“错。”托尼说着开始浏览起第三份文件，“应该是懒惰的家伙。懒人们总会找出最便捷通顺的方案。我的侧重点并不在于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而是在于，不论我接下来想干什么，如何才能让人们付出最少的努力取得最大的成果。而那些懒家伙们就会找出付出最少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从那些平板中抬起头笑了起来，“所以那是最值得雇佣的一类人。弗瑞可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就算托尼把下一个平板随手扔到了他那一叠平板上，游戏小子也看起来很高兴。

 

“除了你，”托尼对游戏小子说，“我雇你只是为了气弗瑞。”

 

游戏小子想了想，然后耸耸肩，“但我依然有薪水拿。”

 

托尼咯咯地笑了起来，丢给游戏小子一个影响深刻的眼神，“我喜欢你。”

 

游戏小子再次耸耸肩。

 

“你的雇佣方式很奇怪，”史蒂夫说，“还有——嘿，你知道关于接近窗户这件事我说过什么。”他在托尼无意中走向厨房的大窗户前时不假思索地补充道。

 

“我应该每天这么做？”托尼一字不差地用史蒂夫两周前说的话回敬他。

 

“我说别。”史蒂夫就正。

 

“我觉得你应该听他的，”蜘蛛侠说着，落到了靠在厨房墙壁上的沙发里。甚至连卡罗尔都定住了，就像是每当有大事情要发生时她会做的那样。她张嘴想要大声喊出警告，但是蜘蛛侠抢先了一步：“托尼！快趴下！”

 

史蒂夫转头看向窗外，只来得及看到一点红光闪过，紧接着，那窗户就向里炸裂了开来。

  

——————注释——————：

[17]银河战争：Galaga，一款电子游戏。对，这应该就是复联一里面那个上班开小差的神盾小哥。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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